人依远戍须看火，马踏深山不见踪。

　　组诗【shī】《从军行七首》是王昌龄采用乐府旧题【tí】写【xiě】的边塞诗，载于《全唐诗》卷【juàn】一百【bǎi】四【sì】十三。

　　【其一】

　　这首小【xiǎo】诗，笔法简洁而富蕴意【yì】，写法上很有特【tè】色。诗人巧妙【miào】地处理了叙事与【yǔ】抒【shū】情的关系。前三【sān】句【jù】叙事，描写环境【jìng】，采用了【le】层层深入、反【fǎn】复【fù】渲染的手法，创造气氛，为第四句抒情【qíng】做铺垫，突出了抒【shū】情句的地位，使抒情句显得格外警拔有力。“烽火城西”，一【yī】下子就点【diǎn】明了这是在青海烽【fēng】火【huǒ】城西的【de】瞭望台上。荒寂的原野，四顾苍茫，只有这座【zuò】百尺高楼，这种环境很容易【yì】引【yǐn】起人的【de】寂寞之感。时令正【zhèng】值秋季，凉气侵人，正是游子【zǐ】思亲、思妇念远的季节。时间又逢黄昏【hūn】，“鸡栖于埘，日之夕【xī】矣【yǐ】，羊牛下【xià】来。君子于役，如【rú】之何勿思！”（《诗经·王【wáng】风·君子【zǐ】于役【yì】》）这样的时间常常触发人们思念于【yú】役在外的亲【qīn】人【rén】。而此时此刻【kè】，久戍不归的【de】征人恰【qià】恰“独坐【zuò】”在【zài】孤零零的戍楼上【shàng】。天地悠悠，牢落无偶，思【sī】亲之情正随着青海湖方【fāng】向吹【chuī】来的【de】阵【zhèn】阵秋风任意翻腾。上面所描写的，都是通过视觉所看到的环境，没有声音，还【hái】缺乏立体感。接着诗人写道：“更吹羌笛关山月”。在寂【jì】寥的环境【jìng】中，传来了阵阵【zhèn】呜【wū】呜咽【yān】咽的【de】笛声【shēng】，就象亲人在呼唤，又象是游子的【de】叹息。这【zhè】缕【lǚ】缕笛声，恰似一根导火线【xiàn】，使边【biān】塞征人【rén】积【jī】郁在心中的思【sī】亲感【gǎn】情，再也控制不住，终于来了个大爆发【fā】，引出了【le】诗的【de】最后一【yī】句。这一缕笛声，对于【yú】“独坐”在孤楼【lóu】之【zhī】上的闻笛人来说【shuō】是景，但这景又饱含【hán】着吹笛【dí】人【rén】所抒【shū】发的情【qíng】，使【shǐ】环境更具体、内容更丰【fēng】富【fù】了【le】。诗【shī】人用这亦【yì】情亦景【jǐng】的句子，不露痕迹，完成了由【yóu】景【jǐng】入情的【de】转折过渡，何等巧妙、何等自然！

　　在表现征人思想活动方面，诗人运【yùn】笔也十【shí】分委【wěi】婉曲【qǔ】折。环境氛围已经造成，为抒情铺平垫稳【wěn】，然后【hòu】水到渠成，直接描写边人的心理【lǐ】——“无那金闺万里愁”。作者所要【yào】表现的是【shì】征人【rén】思念【niàn】亲人【rén】、怀【huái】恋乡【xiāng】土【tǔ】的【de】感【gǎn】情，但【dàn】不【bú】直接写，偏【piān】从【cóng】深【shēn】闺妻子的万里【lǐ】愁怀反映【yìng】出来。而实际情形也是【shì】如此：妻子无【wú】法消除的思念，正是征人思【sī】归又不得归的结果【guǒ】。这一曲【qǔ】笔【bǐ】，把征人和思妇的感情完全交融在一起了。就全篇而言，这一【yī】句如【rú】画龙点睛，立刻使【shǐ】全诗神韵飞腾，而更具动人的力量了【le】。

　　【其二】

　　此【cǐ】诗截取【qǔ】了边塞军旅生活的一个片断，通过【guò】写军中宴乐【lè】表现征戍者【zhě】深沉、复杂【zá】的感【gǎn】情【qíng】。

　　“琵琶起舞换新声”。随舞蹈【dǎo】的变换，琵琶又【yòu】翻出新的曲调，诗境就在一【yī】片乐声中展开。琵琶是富于边【biān】地风味的乐器【qì】，而【ér】军中【zhōng】置【zhì】酒【jiǔ】作乐，常常少不了“胡琴琵琶与羌【qiāng】笛。”这些器乐，对征【zhēng】戍者来说，带着异或情调，容易唤起强烈感【gǎn】触【chù】。既然是【shì】“换新【xīn】声”，总能给人【rén】以【yǐ】一些【xiē】新的情趣、新的感受吧？不，“总是【shì】关山旧别【bié】情”。边地音乐主要内容，可以一言以蔽之，“旧【jiù】别情”而已。因【yīn】为【wéi】艺术反映实际【jì】生活，征戍者谁个不是离乡背【bèi】井【jǐng】乃至别妇抛雏【chú】？“别情”实在【zài】是【shì】最普遍【biàn】、最深【shēn】厚的【de】感情和创作素材。所以【yǐ】，琵琶尽可【kě】换新曲调，却换不了【le】歌词包含【hán】的情感内容。《乐府古题【tí】要解》云：“《关山月》，伤【shāng】离也。”句中【zhōng】“关山【shān】”在【zài】字【zì】面的意义【yì】外，双关《关山月》曲调，含意更深【shēn】。

　　此句【jù】的“旧”对应上句的“新”，成为诗意的一次【cì】波【bō】折【shé】，造成抗【kàng】坠【zhuì】扬抑的音情，特别是以“总是”作有力转接，效果尤显。次句既【jì】然强调【diào】别情之【zhī】“旧”，那么，这乐【lè】曲是否太乏味【wèi】呢？不，“撩乱边愁听【tīng】不尽”，那曲调无论【lùn】什么【me】时候，总能扰得【dé】人心烦【fán】乱不【bú】宁。所以那奏【zòu】不完、“听不【bú】尽”的曲调，实叫人又怕【pà】听，又爱听，永远【yuǎn】动情【qíng】。这是诗中又一【yī】次波折，又一次音情的抑扬。“听不尽”三字，是怨【yuàn】？是叹？是赞？意味深【shēn】长。作“奏不完”解【jiě】，自【zì】然是【shì】偏【piān】于怨叹。然作“听不【bú】够”讲【jiǎng】，则又含有【yǒu】赞美了。所以【yǐ】这句提到的“边【biān】愁【chóu】”既【jì】是久戍思归的苦情，又未尝【cháng】没【méi】有【yǒu】更多的意味【wèi】。当时【shí】北方边患未除，尚不能尽息甲兵，言【yán】念及此，征戍【shù】者也会心不宁意不平的【de】。前【qián】人多只看到它“意调酸【suān】楚”的一面，未必十【shí】分全【quán】面【miàn】。

　　诗【shī】前三句均就乐声【shēng】抒【shū】情，说到“边【biān】愁”用了“听不【bú】尽【jìn】”三字，那末结【jié】句【jù】如何以有限的【de】七字尽【jìn】此“不尽”就最【zuì】见功【gōng】力。诗人这里【lǐ】轻轻【qīng】宕开一【yī】笔，以景【jǐng】结情。仿佛在军中置酒【jiǔ】饮乐的场面之后，忽然【rán】出现一个月照长城的莽莽苍苍的景象：古老雄伟的长城绵亘起伏，秋【qiū】月高照【zhào】，景象壮阔而悲【bēi】凉。对此【cǐ】，你会生出什么感想？是无【wú】限的乡愁？是立功边塞【sāi】的【de】雄心和对于现【xiàn】实的忧怨？也许，还应加上对于祖国山川风物【wù】的深沉的爱，等等。

　　读【dú】者也许【xǔ】会感到，在前三句中的感情细流一波【bō】三折地【dì】发展（换新声——旧别【bié】情——听不【bú】尽）后，到此却汇成一汪深沉【chén】的【de】湖水，荡漾回旋。“高高【gāo】秋月照【zhào】长【zhǎng】城”，这里离情【qíng】入景【jǐng】，使诗【shī】情得到升华【huá】。正因为情不可尽【jìn】，诗人【rén】“以不尽尽之”，“思【sī】入微【wēi】茫【máng】，似脱实粘”，才使人感到【dào】那样丰富深刻的【de】思想感情【qíng】，征戍者的内心世界表达得入木三分。此诗【shī】之臻于七绝上乘之境，除了音情曲折【shé】外，这绝处生姿的一笔也是【shì】不【bú】容【róng】轻忽的。

　　【其三】

　　这首【shǒu】诗通过描写古战场的荒凉景象，无数【shù】的将【jiāng】士们【men】死在边关，而没有办法好好安【ān】葬，反映了当时【shí】战【zhàn】争的惨烈，也【yě】表现【xiàn】了诗人对将【jiāng】士们深【shēn】切的同情之心。

　　诗的【de】开头点明地点和【hé】时令，形象地描绘【huì】出边地【dì】的荒凉景【jǐng】象【xiàng】，次句暗示有不少战士在这【zhè】场战【zhàn】斗中为国捐【juān】躯。后两句写将军上表请求把战【zhàn】死的【de】将【jiāng】士们尸骨运回安葬，表明了将帅对士【shì】卒的爱护之情，

　　此诗以旷远苍茫【máng】的【de】荒野【yě】战场作为背景，“黄【huáng】叶”“暮云【yún】”等边塞景象更进一步烘托【tuō】出边塞的荒凉，给人以满目萧【xiāo】然、凄凉悲怆之【zhī】感【gǎn】。最后【hòu】两【liǎng】句【jù】感情真【zhēn】挚，造句【jù】沉痛，更增悲【bēi】怆之气【qì】。全诗读【dú】来颇令人【rén】感到那种震撼人心的力量，一支部队有这样体恤、爱护士卒的统帅，士【shì】卒没有不卖命的道路，由此亦可【kě】以想象这【zhè】支【zhī】部队战斗【dòu】力量的强大。

　　【其四】

　　唐代边塞【sāi】诗的读【dú】者，往往因为诗【shī】中【zhōng】所涉及的【de】地名古今杂举、空间悬隔而感到困惑。怀疑作【zuò】者不【bú】谙地【dì】理，因而不求甚【shèn】解者有之，曲【qǔ】为之解者亦有【yǒu】之。这首诗就有这种情形【xíng】。

　　前【qián】两句提到三个地【dì】名。雪山即河西走廊【láng】南面横亘廷伸的祁连山脉【mò】。青海与玉门关【guān】东西相距数千里，却同在一幅画面【miàn】上出现【xiàn】，于是对这两句就有种种不同【tóng】的解说。有的说，上句是【shì】向【xiàng】前极【jí】目，下句是回【huí】望故【gù】乡。这很奇怪【guài】。青海、雪山【shān】在前【qián】，玉门关【guān】在后【hòu】，则抒情主人【rén】公回望的故乡【xiāng】该是玉门关西的西【xī】域【yù】，那【nà】不是汉【hàn】兵，倒成胡【hú】兵【bīng】了。另【lìng】一说，次【cì】句即“孤城玉门关遥望【wàng】”之倒文，而遥望的对象则【zé】是“青海长【zhǎng】云暗【àn】雪【xuě】山【shān】”，这里存在两种误解【jiě】：一是把“遥望”解为【wéi】“遥看”，二是把【bǎ】对西【xī】北边陲地区的概括描【miáo】写误解为抒情主人公望中所见，而前【qián】一种【zhǒng】误解即因【yīn】后一种误解而生【shēng】。

　　一【yī】、二两句，不妨设想成次【cì】第展现的广阔地域的画面：青海湖上空，长云弥温【wēn】；湖的北【běi】面，横亘着绵廷千里的隐隐的雪【xuě】山；越过【guò】雪山，是矗【chù】立在河【hé】西【xī】走【zǒu】廊荒漠中的一座【zuò】孤城；再往西，就是和孤城遥遥相对的军事要塞——玉门关。这幅集中了【le】东西数千里广【guǎng】阔地域的长卷【juàn】，就是当时【shí】西北【běi】边戍边【biān】将士生活【huó】、战斗的典型【xíng】环境。它是【shì】对整个【gè】西北边陲的一个鸟瞰【kàn】，一个概【gài】括。为什么特别提及青【qīng】海与【yǔ】玉【yù】关呢？这跟【gēn】当时【shí】民族之间战争的态势有关。唐代西、北方的强敌，一是吐【tǔ】蕃【fān】，一【yī】是突厥【jué】。河西节度使的任务是隔断吐【tǔ】蕃【fān】与突厥的交【jiāo】通，一镇兼顾西方【fāng】、北【běi】方【fāng】两【liǎng】个强敌【dí】，主要是防御吐蕃，守护河西走廊。“青海”地区，正是吐【tǔ】蕃与唐军【jun1】多次作战的场【chǎng】所【suǒ】；而“玉门关”外，则是【shì】突厥的势力范围【wéi】。所以这两【liǎng】句不仅【jǐn】描绘【huì】了整个西北边【biān】陲的景象，而【ér】且点出了“孤城”西拒吐蕃【fān】，北防突【tū】厥的【de】极其重要的地【dì】理形势。这两个方向的强敌，正是戍守“孤城”的将士心之【zhī】所系【xì】，宜【yí】乎在画面上【shàng】出【chū】现【xiàn】青海与玉关。与其说【shuō】，这是将士【shì】望中所见，不如说这是将士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画面。这两【liǎng】句在写景【jǐng】的同时渗透丰【fēng】富复杂【zá】的感情：戍边将士【shì】对边防【fáng】形势的关【guān】注，对自【zì】己所担负的任务【wù】的自豪感【gǎn】、责任感，以及戍【shù】边【biān】生活的【de】孤寂、艰苦之感，都融合在悲壮、开阔而又迷蒙暗淡【dàn】的景色【sè】里。

　　三、四两【liǎng】句由情景【jǐng】交融的环境【jìng】描写转【zhuǎn】为直接【jiē】抒情。“黄沙百战穿金甲”，是概括【kuò】力极【jí】强的诗句。戍边时间之漫【màn】长，战事之频繁，战斗之艰【jiān】苦，敌军之强悍，边地之荒凉，都于【yú】此七【qī】字中概括【kuò】无遗。“百战”是比较抽象【xiàng】的，冠以“黄沙”二字，就突出了【le】西北【běi】战场的特征，令人宛见“日暮云沙古战场”的【de】景象【xiàng】；“百战”而至“穿金甲”，更可想【xiǎng】见战斗之艰【jiān】苦激烈【liè】，也【yě】可想见【jiàn】这漫长的时间中【zhōng】有一系列“白骨掩蓬蒿【hāo】”式的壮【zhuàng】烈牺牲。但是，金甲尽【jìn】管磨【mó】穿，将士的【de】报国壮志却并没有【yǒu】销磨，而是在大漠风沙的磨炼中变得更【gèng】加坚定。“不破楼兰终不还”，就是身经百战的将士豪壮的誓【shì】言。上一句【jù】把【bǎ】战【zhàn】斗之艰苦【kǔ】，战事之频【pín】繁越写【xiě】得突出【chū】，这【zhè】一句便越显得铿锵【qiāng】有【yǒu】力，掷地有【yǒu】声。一二两句，境界阔大，感情悲【bēi】壮，含蕴丰富；三四两句之【zhī】间，显然有转折，二句形成【chéng】鲜明对照。“黄沙”句尽管写出【chū】了战争的艰苦，但整个形象给人的【de】实际感【gǎn】受是【shì】雄壮有力【lì】，而不是低沉伤【shāng】感的。因此末【mò】句【jù】并非嗟叹归家【jiā】无日，而是在深深意识到【dào】战争的艰苦【kǔ】、长期的基础上【shàng】所发出的更坚定、深沉的誓言，盛唐优秀边塞诗的一个重要的思想特色，就是在抒写戍边将士【shì】的【de】豪【háo】情壮志的【de】同【tóng】时，并【bìng】不【bú】回避战争的【de】艰苦【kǔ】，本篇就是一个显例【lì】。可【kě】以说，三四【sì】两句这【zhè】种不是【shì】空洞肤浅【qiǎn】的抒情，正需【xū】要【yào】有一二两句那种含【hán】蕴丰富【fù】的大处落墨【mò】的环境描【miáo】写。典型环境与人物感情高度统一，是王昌【chāng】龄绝【jué】句的一个突出【chū】优点，这在本篇【piān】中也有明显【xiǎn】的体【tǐ】现【xiàn】。

　　【其五】

　　读过【guò】《三国演义【yì】》的人，可能对第五回“关【guān】云长【zhǎng】温酒斩华【huá】雄”有【yǒu】深刻【kè】印象【xiàng】。这对塑造【zào】关羽英雄形象是很【hěn】精彩的一节。但【dàn】书中并【bìng】没有正面【miàn】描写单刀匹马的关羽【yǔ】与领兵五万的华雄如何正【zhèng】面交手【shǒu】，而是用了这样一段文字【zì】：（关羽）出帐提刀，飞身上马。众【zhòng】诸侯听【tīng】得关外鼓【gǔ】声大振，喊声大举，如天摧地【dì】塌【tā】，岳撼山崩，众皆失【shī】惊【jīng】。正欲探【tàn】听，鸾铃响【xiǎng】处，马到中军，云长提华雄之【zhī】头【tóu】，掷于地上，其酒尚温【wēn】。

　　这段文字，笔墨非常简炼，从当时【shí】的气氛【fēn】和诸侯的反应【yīng】中，写出了关【guān】羽的神威。论其客观艺术效果，比【bǐ】写挥【huī】刀大战数十【shí】回【huí】合，更加引人入胜。罗【luó】贯中的这段文字，当然有他【tā】匠心独运【yùn】之处，但如果就避【bì】开正面铺叙【xù】，通过气氛【fēn】渲染和【hé】侧【cè】面描写，去让人想象战【zhàn】争场面这【zhè】一点来看【kàn】，却不是他的【de】首创，像王【wáng】昌【chāng】龄的这【zhè】首《从军行【háng】》，应该说已早著先鞭，并且是以【yǐ】诗歌【gē】形式取得成功的。

　　“大漠风尘日色昏”，由于我国西北【běi】部【bù】的【de】阿尔【ěr】泰山、天【tiān】山、昆仑山均【jun1】呈自西向【xiàng】东【dōng】或向【xiàng】东南走向，在河西走廊【láng】和【hé】青海东部形成一个大喇叭口，风【fēng】力极大，狂风起时，飞【fēi】沙走【zǒu】石。因此，“日色【sè】昏”接在“大漠风尘”后【hòu】面，并不是指天色【sè】已晚【wǎn】，而是指风沙遮天【tiān】蔽日。但【dàn】这不光表【biǎo】现气候的暴烈，它作为一种背景出【chū】现，还自然对军事形【xíng】势起着烘托、暗【àn】示的作用【yòng】。在这种情【qíng】势下，唐【táng】军采取什么行动呢？不【bú】是辕门紧闭【bì】，被动【dòng】防守，而是主动出【chū】征。为了减少风【fēng】的强大阻力，加快行军速【sù】度，战士【shì】们半卷着【zhe】红【hóng】旗，向前【qián】挺进【jìn】。这两【liǎng】句【jù】于“大漠风【fēng】尘”之中【zhōng】，渲染【rǎn】红旗指引的一支劲旅，好【hǎo】像不是自【zì】然【rán】界【jiè】在逞【chěng】威，而是这支【zhī】军队卷尘【chén】挟风，如一柄利剑【jiàn】，直【zhí】指敌【dí】营【yíng】。这就把读者的心弦扣得紧紧的，让人【rén】感到一场恶【è】战已【yǐ】迫在【zài】眉睫。这支横行大【dà】漠的健儿，将要演出怎样一种惊心动【dòng】魄【pò】的场面呢？在这种悬想【xiǎng】之【zhī】下，再读后【hòu】两句【jù】：“前军夜【yè】战洮河北，已报【bào】生擒吐谷浑。”这可【kě】以说是一落【luò】一起。读者的【de】悬想是紧跟【gēn】着【zhe】刚【gāng】才那支军队展开的【de】，可是在沙场上大显身手的机会【huì】却并没有轮到他们。就在中途，捷【jié】报传来，前锋部【bù】队已在夜战中大获全胜，连敌酋也被生擒。情【qíng】节发【fā】展得【dé】既快又不【bú】免有点出人意料，但【dàn】却完【wán】全合乎情理，因为前两句【jù】所写的那种大【dà】军出征时迅猛、凌厉的声【shēng】势，已经【jīng】充分暗示了唐军的士气和威力。这支强大剽悍的【de】增援【yuán】部队【duì】，既衬托出前锋的胜利并【bìng】非偶然，又能见出唐军兵力绰绰有余【yú】，胜券在握。

　　从描写看，诗人所选取的对象【xiàng】是未和敌军直接交手的后续部队，而对【duì】战【zhàn】果辉煌的“前军夜战”只从侧面【miàn】带出。这是打破常套的【de】构【gòu】思。如【rú】果【guǒ】改成【chéng】从正面对夜战进【jìn】行【háng】铺叙，就不免会【huì】显得平【píng】板，并且在【zài】短小的【de】绝【jué】句中无【wú】法【fǎ】完成【chéng】。现在避开对战【zhàn】争过程的【de】正面【miàn】描【miáo】写【xiě】，从侧面进行【háng】烘【hōng】托，就把绝句【jù】的短【duǎn】处变成了长处。它让读者【zhě】从“大漠【mò】风【fēng】尘日色昏”和“夜【yè】战【zhàn】洮河北”去想象前锋的仗打得多么艰苦，多么出色。从“已报生擒【qín】吐谷浑”去体味这次【cì】出【chū】征多么【me】富有戏剧性。一【yī】场激【jī】战，不【bú】是写得声嘶力竭，而是出以轻快【kuài】跳脱之笔，通过侧面的烘托、点染【rǎn】，让读【dú】者【zhě】去体味、遐想。这一切，在短短的四句诗里表现出【chū】来，在构思【sī】和驱遣语言上的难度，应该说是超过“温酒斩【zhǎn】华雄【xióng】”那样一类小说故事的。

　　【其六】

　　第六首诗描写的是一位将军欲奔赴边关杀敌立功的急切心情。

　　诗的【de】首【shǒu】句【jù】写这位【wèi】将军的战时装束【shù】和勇武雄姿【zī】，次句转写边【biān】塞之景，意在营造和烘托气氛，暗示将军之心时时想【xiǎng】着【zhe】边塞的安危，时【shí】时准【zhǔn】备奔赴边【biān】塞【sāi】，保【bǎo】境【jìng】安民。这两句着力铺【pù】陈【chén】将【jiāng】军【jun1】的装【zhuāng】束和边地景色，既衬托出将军的神武【wǔ】之姿，又意在蓄势，在如水秋月的广阔清寒背景下【xià】，一身戎装的将【jiāng】军的剪影，威风凛凛【lǐn】，一位勇武的将军形象就被传神地勾勒了出来。诗的【de】后【hòu】两句，豪气生发，尤显英【yīng】雄本色，既【jì】写出了部队攻城拔寨的神【shén】速，同时也反映出作者对唐朝强大国【guó】势【shì】和军力的一种自【zì】信【xìn】和自豪心【xīn】理。

　　【其七】

　　第【dì】七首诗【shī】主要描写的【de】是山峦叠嶂，烽【fēng】火遍布的【de】边塞【sāi】景观。用笔【bǐ】隐曲，语浅意深，余味不尽。

　　诗的【de】前【qián】三句写山【shān】多【duō】、烽火台多，以及【jí】边【biān】塞将士对烽火的【de】依赖，均属静【jìng】态描述【shù】，突出了唐军【jun1】在【zài】玉【yù】门关一带边防【fáng】设施的完善和布防的到位。至第四句笔锋一转，引入【rù】的【de】动态画面，视【shì】野【yě】之【zhī】中闯【chuǎng】入了一匹【pǐ】马【mǎ】儿，但【dàn】转瞬又消失在深山密林里。动【dòng】静【jìng】结合，形成叙述力度【dù】上的张【zhāng】弛【chí】美感【gǎn】。而【ér】“不见踪”则又将马行之疾，山林之深准确地刻画了出来。虽然已经看不见马【mǎ】了【le】，但仍然【rán】能使人产生不【bú】尽的联【lián】想【xiǎng】，让读者隐约地感到【dào】边防健儿身手的敏捷。这种结尾，颇为耐人【rén】寻味，正如【rú】诗【shī】人在《诗格【gé】》中【zhōng】谈到结尾一【yī】句如何处理时所写【xiě】的那样：“每至【zhì】落句，常须含蓄，不令语尽思穷。”全诗起笔【bǐ】突兀，收【shōu】笔婉转，而又似乎绵里【lǐ】藏针【zhēn】，读【dú】来颇感【gǎn】意味深长，值得玩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