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兰花·独上小楼春欲暮

　　这首词写思妇对征人的怀念。

　　上片写小搂远望。一个“独”字【zì】写【xiě】出她上楼并非为了赏心，而是怀念【niàn】远人的表现；第【dì】二句写出所望的地点是“玉关”，以显示征【zhēng】人去【qù】地之【zhī】远。“芳草路”虚【xū】实相生，有芳【fāng】草萋萋，王【wáng】孙不【bú】归的【de】感叹。“消息”三句是“愁望”后【hòu】的行动，表现【xiàn】了无可【kě】奈【nài】何【hé】的伤【shāng】感【gǎn】。

　　下片【piàn】写空【kōng】闺叹息【xī】：望【wàng】落【luò】花而联想【xiǎng】到自己的命运，不禁潸【shān】然泪下【xià】，罗衣湿透。结末二句，是女主【zhǔ】人【rén】公的特殊心理【lǐ】活动：千山万水与征人相隔遥【yáo】望，但自己却未去过。妙在“不曾行”三字，她归怨【yuàn】于不【bú】曾行千山万水，故梦魂难【nán】觅【mì】。翻腾一笔，声哀情苦。

　　韦【wéi】庄词的一个很大的【de】特色【sè】是它的叙事性，而叙事性的特【tè】点是它的【de】动【dòng】作性。即以此词为例，写一位闺中少妇思念远【yuǎn】方良人【rén】，不【bú】是如一般词作者那样静【jìng】止地以景物描写烘托【tuō】她的愁思离绪，而是动态地写她此时此【cǐ】刻的行为举【jǔ】止，以【yǐ】此显现她内心【xīn】世界中纷乱的愁云：她独自【zì】走上小楼，眺望【wàng】远方的道路，未见人影【yǐng】而又怅然回到闺【guī】房之【zhī】中。她寂寞地【dì】坐【zuò】看着庭院【yuàn】中的【de】落花，眼【yǎn】泪不觉又流了下来，沾湿了衣袖，滴【dī】湿了衣襟……这里看【kàn】到的不是一个【gè】静态的【de】画【huà】面【miàn】，而是一连【lián】串【chuàn】不断【duàn】变【biàn】化着的动作【zuò】。如果【guǒ】以【yǐ】此为脚【jiǎo】本，让一位演员采表演，定然会作【zuò】出几个连续性的小【xiǎo】品。而【ér】这种特点在其他同类【lèi】题材的词作中是比较少见的。

　　下面沿着上下两阕的顺序【xù】进【jìn】一步审视一下这首词动作性描写的特点：“独上【shàng】小楼”，似乎看到女主人上【shàng】楼时倦慵【yōng】的步履。此【cǐ】时春【chūn】天【tiān】将【jiāng】尽，柳【liǔ】絮飘绵，独守空闺的少妇的【de】缭乱春【chūn】愁【chóu】可【kě】以想见。她双眉不展，痴痴【chī】地望着蜿蜒曲折地通向【xiàng】玉关的小路，路边萋萋【qī】芳草益发引动了她念远的情思。古【gǔ】诗云：“春草兮萋萋【qī】，王孙【sūn】兮不归【guī】”；“离恨恰如春草，更行【háng】更远【yuǎn】还生”。芳草天【tiān】涯正是【shì】离恨的【de】象征、盼【pàn】归的触媒【méi】。然而【ér】路上看不到一【yī】个人影。远方的消息仍【réng】是杳如黄鹤，于是她的希望又变成泡影，只【zhī】好锁着【zhe】眉头，又悻悻地下【xià】楼【lóu】回屋，尽管是【shì】锦【jǐn】帐绣【xiù】帘也令人【rén】难【nán】耐难栖……这一【yī】阕中连用【yòng】“上【shàng】”“望【wàng】”“逢”“敛”“归”等五个【gè】动作性词【cí】语，大家不仅【jǐn】看到她敛眉的愁容，也看到她来往的身【shēn】影，透【tòu】过容态身影略已窥见她寂寞【mò】的灵魂。

　　下【xià】阕【què】写的是她“归绣户”后的情【qíng】态和心迹，也【yě】仍然贯【guàn】穿着【zhe】动作性的特征，她坐看【kàn】落花【huā】、空【kōng】自叹【tàn】息，罗袖【xiù】掩面，泪珠频【pín】滴。这里连用“坐”“叹”“湿”“滴”四个动作性【xìng】词语写【xiě】出她的【de】静【jìng】中之动，大家似【sì】乎【hū】听到她叹息的声音【yīn】，看到她久坐的身影，落花的飘零，泪珠的晶莹【yíng】。“千山万水【shuǐ】不曾行，魂【hún】梦欲教【jiāo】何【hé】处觅。”虽【suī】然写的是女【nǚ】主人公“坐看落花”时的心理活动，但也仍然【rán】富有动作【zuò】性的特征：从此地到玉关【guān】中间隔着【zhe】万水千山，我【wǒ】从【cóng】未走过一次，即使入【rù】睡后梦魂【hún】想去寻找他，也因不【bú】识去路【lù】而不【bú】知该怎样去【qù】寻【xún】觅。这里也连用“行【háng】”“觅”二字【zì】，表明动作性【xìng】特点也渗透【tòu】于心理活动的描写之中。这最后二句【jù】堪称妙词妙笔【bǐ】：白天未曾走过的路，夜【yè】间梦魂也【yě】无法去寻【xún】觅，这种推理好象具有【yǒu】逻辑的合理【lǐ】性；然而即使是【shì】白【bái】天作过的事，梦中怎【zěn】么能够重复【fù】，这又显【xiǎn】出了【le】这种推理的想当然性。词人故意以这种【zhǒng】带有很【hěn】大或必然性的【de】推理【lǐ】来表现人物【wù】思远【yuǎn】的无可奈何的【de】心情。她在【zài】梦中也不能与良【liáng】人相会，这就更表【biǎo】现出她的孤独和寂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