幽居

　　韦应【yīng】物的山水诗“高【gāo】雅【yǎ】闲淡，自成一家之【zhī】体【tǐ】”（白居【jū】易《与元九书》），形式多用五古。《幽居》就是比【bǐ】较有【yǒu】名的一【yī】首。全篇描写了【le】一【yī】个悠闲宁静的【de】境界，反映【yìng】了【le】诗人幽居独处、知【zhī】足保和的心情。在思想内容上虽没【méi】有多少【shǎo】积极【jí】意义，但其中有佳【jiā】句为【wéi】世人称道，因而历来受到人们的重视。

　　“贵贱虽异【yì】等，出门皆【jiē】有营”，开头二句是写【xiě】诗人对世路【lù】人情的看法，意思是说世人无论贵贱高低，总要为【wéi】生活而出【chū】门奔走营谋，尽管身分【fèn】不同，目的不一，而奔走营生都是一【yī】样的【de】。这两【liǎng】句，虽平平写来，多少透【tòu】露出一【yī】点【diǎn】感慨，透【tòu】露【lù】出他【tā】对人生道【dào】路坎坷不平，人人【rén】都要【yào】为【wéi】生存而到处奔走的厌【yàn】倦之情【qíng】，但诗人并【bìng】不是要抒发这种【zhǒng】感慨【kǎi】，也不是要描写人生道路的艰难【nán】，而是用世人“皆有营【yíng】”作【zuò】背【bèi】景，反【fǎn】衬自己此时幽【yōu】居的清闲【xián】，也就是【shì】举世辛劳而我独闲【xián】了【le】。

　　所【suǒ】以“独无外物【wù】牵，遂此幽居情”，便【biàn】是以上【shàng】二句作【zuò】反衬而来，表现了诗人悠【yōu】然自【zì】得【dé】的心情。由于对【duì】官【guān】场【chǎng】现实【shí】的不满，他曾经说过：“日夕思自退【tuì】，出【chū】门望故山。君【jun1】心倘如【rú】此，携手【shǒu】相与还”（《高陵书【shū】情寄三原卢少府》），表示了【le】归隐的愿望。如今，他【tā】能【néng】够辞【cí】官归来，实现【xiàn】了无事一身轻的愿望，自然是满怀【huái】欣喜。

　　吴乔在《围炉诗话》中说：“景物无自生，惟情所化【huà】。情【qíng】哀则景哀【āi】，情乐则【zé】景乐。”韦应物此【cǐ】时的心【xīn】情是【shì】愉快的、安闲【xián】的，因而在他【tā】笔【bǐ】下所描绘出的景物也自然著上轻【qīng】松愉快、明丽新鲜的【de】色彩。下【xià】边【biān】六句【jù】是以愉悦的笔【bǐ】调对幽居生活【huó】作具体【tǐ】描写。

　　这四句全用白描手【shǒu】法。“微雨”两句，是人们赞赏【shǎng】的佳句。这里说【shuō】“微雨”，是对早春细雨的准确描绘；“夜来过”，著一“过【guò】”字，便写【xiě】出了诗人的感受。显然他并没有看到这夜【yè】来的春雨，只是【shì】从感觉【jiào】上得来，因而【ér】与【yǔ】下句的【de】“不知”关合，写的【de】是感觉和联想【xiǎng】。这两句看来【lái】描写的是景【jǐng】而实际是【shì】写情【qíng】，写诗人对夜【yè】来细微春雨的喜爱和【hé】对春草在【zài】微雨滋润下成长的欣慰。这里有【yǒu】一【yī】派生机盎【àng】然【rán】的春天气息，也有诗人热【rè】爱大【dà】自【zì】然的愉快情【qíng】趣【qù】。比【bǐ】之谢灵运的“池塘生春【chūn】草，园柳变鸣禽”（《登池上楼》），要更【gèng】含蓄、蕴藉，更丰【fēng】富【fù】新鲜【xiān】，饶有【yǒu】生意。“青【qīng】山【shān】忽【hū】已曙，鸟【niǎo】雀绕【rào】舍鸣【míng】”，是上文情景的延伸与烘托【tuō】。这【zhè】里不独景色【sè】秾鲜，也有诗【shī】人幽居的宁静和心情的喜悦。真是有声有色【sè】，清新【xīn】酣畅。

　　这四句是诗人对自己幽【yōu】居生活的一个片【piàn】断的描绘，他【tā】只【zhī】截取了早春【chūn】清晨一个短暂时刻的山【shān】中景物和自【zì】己的感受，然后【hòu】加以轻轻点【diǎn】染，便呈【chéng】现出【chū】一幅生动的图画，同【tóng】时【shí】诗人幽居的喜悦、知足保和的【de】情趣【qù】也【yě】在这画面中【zhōng】透【tòu】露出来。

　　接下去，“时【shí】与【yǔ】”、“或随”，说明【míng】有时与道士相邂逅【hòu】，有时【shí】同樵夫相过【guò】从【cóng】，这些事都不是【shì】经常的，也就是说【shuō】，诗人幽居山林【lín】，很少【shǎo】与人交游。这样，他的【de】清幽淡漠【mò】、平静悠闲【xián】则是可想而知【zhī】了。

　　韦应物实现了脱【tuō】离【lí】官场，幽【yōu】居山林，享受可爱的【de】清【qīng】流、茂【mào】树【shù】、云物的愿望，他感到心安【ān】理得，因【yīn】而“自当【dāng】安蹇劣，谁谓薄世荣”。这里用【yòng】了《魏【wèi】志·王【wáng】粲传》的典故。《王粲传》中【zhōng】说到【dào】徐【xú】干【gàn】，引【yǐn】了【le】裴【péi】松之注说：徐干“轻官忽【hū】禄，不【bú】耽世荣”。韦应物所说的与徐干有所不同，韦应物这二句的【de】意思是【shì】：我本就是笨拙愚劣的人，过这种幽居生活自【zì】当心【xīn】安理得，怎【zěn】么能说【shuō】我是【shì】那种鄙薄世上【shàng】荣【róng】华富贵【guì】的高雅之士呢！这两句不【bú】单纯是诗人的解嘲，因为诗人并不是完全看破红尘而去归隐，他只是对官场的昏暗有【yǒu】所厌倦，想求得解脱，因【yīn】而辞【cí】官【guān】幽居。一旦有机【jī】遇【yù】，他还是【shì】要进【jìn】入仕途的【de】。所以诗人只说【shuō】自【zì】己的愚【yú】拙【zhuō】，不说自己的清高【gāo】，把自己同真【zhēn】隐士区别开来【lái】。这既表示了他对幽居独处、独善其身的满【mǎn】足，又表示【shì】了对别人【rén】的追求并不鄙弃。

　　韦应物的诗受陶【táo】渊【yuān】明、谢灵运、王维、孟浩然等前辈诗【shī】人的影响很【hěn】大，前人说【shuō】：“应物五言【yán】古体源出于【yú】陶，而化于【yú】三谢，故真【zhēn】而不【bú】朴，华而【ér】不绮【qǐ】”（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》），又【yòu】说：“一寄穗秾鲜于简【jiǎn】淡【dàn】之中，渊明以来，盖一人而【ér】已”（宋濂《宋文宪公集》卷三【sān】十七）。这【zhè】些【xiē】评价并不【bú】十分恰当，但是【shì】可以说【shuō】明【míng】韦诗的艺术价值和艺术【shù】风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