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城路·白狼河北秋偏早

　　纳兰性德虽为康熙【xī】皇帝的近侍【shì】和权【quán】相【xiàng】明珠的长【zhǎng】子【zǐ】，但他性情淡【dàn】泊，把自身的处境和地位看【kàn】作【zuò】是难以摆脱【tuō】的束缚。他和卢【lú】氏结婚后，伉俪情深，常【cháng】以扈从皇帝出巡【xún】不能与妻【qī】子团聚为苦，所谓“一生一代一双人，争教两处销魂”（《画堂春【chūn】》、《台城【chéng】路》）正是诗人远在塞【sāi】外，又适逢传说中牛郎织女相会【huì】的七【qī】夕，触景生【shēng】情，而对【duì】夫【fū】妻相思之苦的抒写。

　　词【cí】的上片写天上牛郎织女相会。关于牛郎织女相会【huì】的传说【shuō】，最早大概见于【yú】《荆【jīng】楚岁【suì】时纪》：“天河之【zhī】东有【yǒu】织女，天帝之子也。年年积杼劳役，织成云锦天衣。天【tiān】帝怜其【qí】独处【chù】，许嫁河【hé】西牵牛郎。嫁后【hòu】，遂废织缍。天【tiān】帝【dì】怒【nù】，遂令归河东【dōng】，唯每年【nián】七月七日夜，渡河一会。”后来，人们又进一【yī】步敷【fū】演【yǎn】为【wéi】更富有民间色彩的爱情故事。又因织女善【shàn】织缍，妇女【nǚ】们便于七夕结彩缕穿七【qī】孔针，陈瓜果于庭以乞巧，遂成为习俗。七夕夜，牛郎织女尚【shàng】且要团聚，而词人却和【hé】爱妻【qī】天各一【yī】方。此时此景，怎【zěn】能【néng】不引起无限的愁思，所以词人笔下的牛郎织女相思，以及想象中他们相会的【de】情【qíng】景【jǐng】，都揉合了诗人自身的生活体【tǐ】验。

　　词的【de】下片，由上片牛郎织【zhī】女的会合【hé】而推及到人间【jiān】。“人间别离无数。”词人【rén】把自身置于天【tiān】下无【wú】数有情人不能团聚者之列，在【zài】抒写【xiě】离散的悲苦【kǔ】中融入了【le】对现实的揭露和控诉。“向瓜果筵前，碧天凝伫。”独守空闺的思妇，哪有在瓜果【guǒ】筵【yàn】前乞巧【qiǎo】的心绪呢【ne】，她们【men】凝望碧空，羡【xiàn】慕牛郎织【zhī】女还有【yǒu】相会之时，而自己的丈夫【fū】、自己的恋人，他又在何方？她们不能不【bú】发出【chū】痛苦的质问：“连理【lǐ】千花，相【xiàng】思一叶，毕竟随风何【hé】处【chù】？”“连理”，树【shù】枝或【huò】树干长在【zài】一起的两棵树，比喻夫【fū】妇之【zhī】爱。“相思一叶”，指【zhǐ】唐代【dài】书【shū】生于【yú】祜和宫女韩氏【shì】在【zài】红叶上题写相思诗句，通过御沟流水传递，而后终偕良缘的故事（宋张【zhāng】实《流【liú】红记》）。然而【ér】，这传说中【zhōng】的故事，在现实【shí】生活中太少了。“连理千花，相【xiàng】思一叶【yè】”，到底都【dōu】随风飘飞到哪【nǎ】里去了？在这【zhè】无【wú】数【shù】的思妇之中【zhōng】，自然【rán】也有诗【shī】人的【de】爱妻卢氏在内。所以，词【cí】人紧接着把笔锋转向自【zì】身。“羁【jī】栖良苦”，被【bèi】王事羁绊、栖寄他【tā】乡【xiāng】实在太【tài】苦了。而爱妻呢，“算未抵空房，冷香啼曙”，料想在我未回去的空【kōng】房里【lǐ】，夜阑香冷，彻夜不眠的妻【qī】子【zǐ】把枕头【tóu】都哭湿了。“冷【lěng】香”，富贵【guì】人【rén】家的闺房常用香料【liào】熏染。性德《青玉案·宿乌龙江【jiāng】》：“料得香闺香正彻。”指的就是香【xiāng】料的香气。初睡时浓郁【yù】的【de】香【xiāng】气【qì】随着黎明【míng】的到来，飘【piāo】散得很淡薄了，所以【yǐ】说【shuō】冷【lěng】香。“今夜【yè】天孙，笑【xiào】人【rén】愁似许！”今夜【yè】和牛郎相会的织【zhī】女【nǚ】，也【yě】会讪【shàn】笑人间这【zhè】样多的离愁【chóu】别绪。“天孙”，织女【nǚ】星的别名。诗人通过想【xiǎng】象，反衬出人间夫妻离别之恨尤胜于牛郎和织女。

　　全【quán】词通过想象，把真挚浓烈的情感凝结于【yú】美丽【lì】哀【āi】婉的神话【huà】传说之中，把自身夫妻相别之【zhī】恨、相思【sī】之苦【kǔ】推及于天【tiān】下离散的有情人，使词的【de】意【yì】境更【gèng】为深远。语【yǔ】言鲜【xiān】明生动，无论【lùn】是描景、写情、用典、叙【xù】事，皆如清【qīng】水芙【fú】蓉，清新自然，毫【háo】无雕饰痕迹。